第(2/3)页 入夜,无名客栈的门前停着一架装饰华美的马车,不是王公贵族的华美,亦不是大户人家的华美,而是一种,花哨中有肃穆、繁复中有规矩的奇特风格——在曲羊伯国,连总角小童都知道,这是国教要人的车架。 小栈一楼,灯火昏暗,十多个护持兵围了两桌,满身甲衣随稍稍蒙尘,烨烨亦非寻常服饰可比。其中,却有一女子,衣衫破败、满脸血污—— 仍换了任何旁的女子,这副样貌都是梨花带雨、惹人怜惜的,若是再有几分唯唯诺诺的神色,血气方刚的后生见了,怕是会当即与那十多个虎狼相的护持兵对质,问他们是欺侮了谁家的闺女。 只是这女子是戚芝莱,她的五官都出落得标致,却没有哪一官是软弱的——那双瞳似墨、对眉成锋,一只鼻儿好玉琢、唇启唇阖掷金声。男儿看她,只觉得英雄亦有穷途日,虎落平阳遭犬欺;女儿看她,更想侠骨须有柔情化,心有旌旗不禁摇。 围坐在旁的护持兵倒也规矩,戚芝莱身中正气、叫人难生猥亵之心是一说,她身为太微国国教护持,他日归位,这些护持兵也是要在她手下讨饭吃的。跟着闻相别的学不会,为来日多做打算却是时时在心中。 客栈一角,靠窗的小桌,一人独坐,长望窗外,只以后脑勺示以店中他人。 “客官,您要点……”店小二走到近旁,试探地问道。 他还是不回头,脸对着窗外,声音随风飘进来—— “我再想想,茶水先倒上来。” …… 半晌,护持兵桌上的饭盆已经见底,戚芝莱举起碗将最后几粒饭赶进嘴里,望一眼中央空空如也的饭盆,没有说话。 想来惨落敌手的英雄本该滴水不进以示仇敌,戚芝莱刚毅果敢,却并无那些虚头八脑的傲骨。既然吃了这口饭也不必嘴软,那便没有理由跟肚子过不去。 窗边,那人听见吃饭的动静停了,飞快地一回头,脖子咔嚓一声响。 原来是葛岚反穿了衣服。 店内灯火昏暗,他亦不敢多看,一眼,一眼便拧回脖子、又看向窗外。 僵住太久,这一回又一转拧得葛岚脖子直生疼,他不自觉抬起手,扶住脖子、重重地揉两把。 这时,客栈的门又响了,短短一个入夜,这间官道边的无名小栈就迎来了三拨客人。 护持兵的头子正抬手要招呼小二结账,见来人,便放下了。 小二感激地冲他深鞠两躬,忙往门边迎去。 来人是个身材娇小的妮子,她的头发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那样编成辫子、再盘成两团,只在额前剩下一些碎发,平添了几分活泼。 她身上穿着说不出是素雅还是朴实的衣服,一眼望去只看见大片的茶色和青色,没有一点纹饰,就连对襟上的盘扣都只作最简单的文字结;然再一细看,这整片整片的颜色、整片整片的布料,都极为匀称、极为严丝合缝,没有一点杂乱或是毛糙的地方…… 妮子在空桌旁的长凳上坐下,褶裙下的两条细腿一翘,翻进凳子里向去。店里的男人们来不及擦亮眼睛,便已经错过了难得的一片春光。 “小二!上头牛哩。” 从那玉璜般细嫩的喉咙里,竟发出这般粗俗的声音。粗俗的不是她的嗓音——莫如说她的音色十分清脆悦耳——而是她口气中的市井、甚至是痞气,好像她身上这身富贵人家的皮都是从别处扒来抢来,内里装着的,却是个在菜市口指着小孩儿鼻子骂娘的恶屠夫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