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六回 六分天下-《剪国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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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念至此,赵楚又问:“以念奴之才,倘若连应江南,坐断山东,往后何去何从?”
崔念奴讶然,继而笑道:“不意大郎竟有此心――既取京东两路,必定威胁京师,以奴看来,倒不比先去燕云之地而肥沃牛马,蓄养壮士之策了得。山东诸地,或连海,或拱卫京师,倘若有失,江南方腊,则为小癣,而大郎头前,只怕朝廷宁肯遣百万大军,招安江南,也须及早取来。如今天下,江南方腊,中有朝廷,北有辽金,均非良善可易之辈,若教朝廷着力攻我,而使江南胡虏趁势坐大,非明者所为。”
言罢,语甚迟迟,又道:“因此看这天下,倘若大乱之前要寻根据,连片不易,不若先取燕云,再图登州,伺机攻取燕云,若能联络江南,可图一时安定。燕云既定,彼时天下大势,不知几何,契丹经此一战,必然式微,便是女真鞑子,人少势寡,若大郎使人联络彼处,待他南下寇关,这等孱弱朝廷,三五年烟消云散。彼时大郎兵出京东两路,燕云呼应,倘若再取一根据以养之,天下未必不能得想那汉高祖,区区一亭长耳,便是大宋太祖,不比他人出身的高好,大郎便要坐一坐那龙椅,也未尝不可。”
赵楚反问道:“若暗合胡虏,则中原大地,再复五胡乱华之惨状,生灵涂炭,遗民无算,为一己之私,何必出卖祖宗之国?只此不妥!”
崔念奴大为松气,心里道:“大郎心思深沉,毕竟如今知晓了底线,如此,我便心安。”
于是连声应了,正待要说,赵楚低笑道:“又是你多心,这等行径,比之石敬瑭之流,更为该杀。祖宗之国,汉人故土,怎可教胡虏主事沉浮?你当安心,便是事不能成,宁可坐拥水泊终身,此时终不可行!”
这番话十分斩钉截铁,崔念奴心中有计较,暗道:“大郎此意,内有两个要紧。其一,不与胡虏同流,其二,不与朝廷相安。如此,倒是须好生斟酌,这天下,乱局不知早晚,大郎麾下,必定将有千军万马,无算才俊,只这两个,须好生教人恪守,倘若要乱他底线的,休管好歹,便是奴一生仇敌。”
又听赵楚道:“密探一事,念奴得心应手,我若兼并,只怕要坏大事。”
崔念奴迟疑道:“奴终究只是个妇人,临机作些计较尚可,长久手握要事,便是大郎知我,也挡不住三人成虎,若教他人多心,倒是大郎的不是。”
她自然知晓吕后女皇旧事,平生小心翼翼,纵然青州府内密探,大半本是她旧人,如今紧急,撒拨用之,事毕交付赵楚,以她心智,自也无碍,只是若要长久掌握,外人分说倒不比担忧,只怕事多分心,只在赵楚面前失了恩宠,便是杀身之祸。
哪知赵楚只是不允,道:“值甚么担惊受怕,军内斥候,也非我一手掌固,不见旁人怎生个说法。念奴心有锦绣,倘若rì后能有如念奴者,你可将密探交付予之,若我有因此埋怨处,也只为念奴劳苦。遑论如今,区区一州之地未得,不过千百人手,譬如孩童玩闹一般,值得甚么左右推却?!此时已定,念奴且分说参详,倘若要取根据,燕云之外,何处最佳?”
崔念奴只好暂且应允了,再三只说暂代,闻言踟蹰不定,不知何处说起。
赵楚喟然一叹,低声道:“念奴,此番燕云三国征战,契丹灭国必不可免。你不知这女真,如今出了个雄才大略的狼主,旗下将领,均为良将,更有女真骑兵,契丹也不能挡,倘若这胡虏豺狼趁势南下,中原大乱,只怕三五年之间。”
这番话十分零散,忽焉道此,忽焉迟也,崔念奴纵然只听个梗概,也是大吃一惊,疑道:“怕是大郎多心罢,契丹毕竟立国十数代,如今也有百年,根深叶茂,看朝廷百十年良将jīng兵不能奈何,区区女真,听闻兵少将寡,野蛮无知,便是他有不世出的人物作领,听闻彼处天寒地冻,地无所产,人无所着,焉能一力而发取契丹?便是宋金两国南北夹击,契丹灭国,放着朝廷里百万大军,能抵挡契丹百余年,莫非挡不住这女真鞑子数年侵略?”
赵楚嘿然冷笑,道:“契丹灭国,必成定事。倘若燕云势定,这朝廷里,如张叔夜者几人?纵然有张叔夜蔡京,赵佶这厮,长于深宫,能知甚兵事?偏生好大喜功,复祖宗故土,休管落在谁人手中,鼓吹必不可少。如此,朝廷里遣往前线的,譬如那李邦彦,一心只要建功献功,生怕功劳都落他人手里,当真是归心似箭,一路飞马南归。女真毕竟与朝廷有约,既得了妥帖实在,当遣使随人往京师里朝贺,如此,南下小路,都在女真图子之上,这女真,比之匈奴突厥又甚么差别?垂涎中原,本天xìng也。如此,近路在手,又有jīng兵,朝廷里以岁币盐铁供他征战,使一大军南下,胁迫京师,如此,天下大势已变,倘若朝廷无能,再请这胡虏为之驱内乱,中原天下,毕竟谁主天下,尚未可知也!”
崔念奴只听出一身冷汗,心中计较,自知赵楚所言非虚,李邦彦之流,果真便是这等德行,无知文人,焉可知兵家要紧?倘若果真如此,眼见这太平盛世,果然都是洛景繁花,只消一夜秋雨,便成明rì黄花。
当时便问:“大郎怎知果然如此?”
赵楚心道:“都在史书里一一记载,我虽只知大概,毕竟不差。”
这番道理,却不能出口,只好笃定再三,崔念奴知他心思深沉,虽不想竟思虑至此,却不再讶异。当时也不敢大意,踱步忖度,谓之道:“既是如此,当取长久打算。只是奴虽颇知道理,这天下的路,也未曾全数走过,这里只有个计较,大郎听之便可。”
赵楚也不知如今这天下各处毕竟怎生个模样,当时入了内屋里去,取纸张大略绘了天下图子,又依记忆,略略描出其间山脉河流,崔念奴又惊又奇,问道:“大郎何处得知这等jīng细?天下竟在一纸之上,莫非鬼斧神工?”
赵楚大笑,道:“哪里有那等神奇,彼时在西军里,天下各处来者,平rì无事,便询问要紧地理,大略作画几番,终尔有些计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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